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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谢衣/初七粮食向】核桃兄弟(完)(《画缘》番外)

* 《画缘》番外一,第四部分,完结篇。周六开始更番外二,更新时间为周三和周六。

4

        谢衣的长发是在大学里留长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艺术学院里人才济济,俊男美女有之,雌雄莫辨者也有之。谢衣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,将很有光泽的头发留的过了肩。

        特立独行者要看脸,至少谢衣留着长发的动漫脸在学校里很有名,比他的画更有名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五光十色的学院拥有着酝酿一场轰轰烈烈恋爱的肥沃土壤,可谢衣却坚决的过成了苦行僧的日子,在画室的时间远远多过在外面的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大三的暑假时,初七请了几天探亲假,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去接的初七,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居然没找着,直到初七走到他面前,他才不敢置信的盯着原本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现在却是“兄弟你谁啊我俩认识?”的一张饱经风霜糙汉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晒这么黑,光看见一身衣服走过来愣是没见着人,比小时候隔壁家姓厉那小子还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黑着脸照着谢衣腹部给了一拳,清瘦的指骨擦过谢衣的衣襟。谢衣嗷的一声学着夸张的电影视频里捂着肚子,用手指着初七:“不得了……解放军同志殴打人民群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算人民群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哪不算人民群众了?”谢衣直起腰,双手插着裤袋,一脸笑容看着初七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上下打量了谢衣几眼:“人民群没看出来,光看出来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行行,我不算人民群众,算军属,乖,别一回家就挤兑你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胳膊绕过谢衣的脖子,跟谢衣勾肩搭背,兄弟情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你头发留这么长,挺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低头扶额:“都是错觉,我就是懒得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手上又加了点力气,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谢衣身上,谢衣跟揪爬墙虎似的把他的胳膊从脖子后面扯下来,哀嚎道:“解放军同志这是要压死军属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谢爸爸初妈妈在厨房里忙得烟熏火燎昏天黑地,这种时候他们是不会让谢衣进厨房的。谢衣陪着初七坐在房间里,又在画板上摊开一张素描纸,抽出炭笔开始勾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给你画幅肖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坐出人民子弟兵的风采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抱着胳膊: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上午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打到一身戎装坐的笔直的初七身上,柔柔的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,眼角的红纹在古铜色的肌肤映衬下似乎不那么明显,隐约得恰到好处。这样的场景让谢衣生出了一点错觉,眼前这个人变了许多,却又似乎从来没有变过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一边画一边不经意的问道:“你之前救的那个跳河的女孩儿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又结婚了吧。”初七叹了口气,“连着遇到两个人渣的几率应该低于遇到一个的几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没有去追究初七的概率计算错误,他专注的把初七挺拔的身姿以古老的绘画方式印于纸上。炭笔在素描纸上沙沙的游走,初七的声音就在这样一种安静又专注的情形下,萦绕在整个房间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,改变世界实在是个太遥远的梦想,我这辈子大概都做不到,我能做的不过是帮一个算一个,帮两个算一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笑了:“这么苛刻的梦想,我也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以为你想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,还一度因为自己渺小的想法而自惭形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你已经在试着改变了,对于那个女孩儿而言,她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。”谢衣在画的右下角写上签名,抽下画板上的作品递给初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赠亲爱的弟弟。”初七一脸不忍卒读的表情,举着画,“这么恶心的话亏你写的出来,不带回部队了,还是贴在我的房间里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,随你处置。”谢衣耸肩,准备收起炭笔,初七拦住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来而不往非礼也,给我纸笔,我也送你一张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似笑非笑,一脸恶作剧前夕的神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答应谢衣的那张画封成一个卷,包裹的严严实实,临走前才交到了谢衣手上,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说他走了再打开。谢衣倒也不怕什么诡计,果真在初七上了火车后才拆开包了好几层的纸卷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打眼看过去,画上两个人物,初七在前张牙舞爪,谢衣在后……他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那个需要打标签告知观众名姓的精神领袖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拎着画纸推开了初七的房门,准备把这幅也糊到初七的墙上,却发现室内干干净净,他之前画给初七的那幅画,并没有被初七当做糊墙纸贴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又看了一眼手上这幅画上初七的亲笔题词,决定还是不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几天后初七打电话回家,谢衣接的,在电话里谢衣表达了他强烈的谴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弟,你画的那是我吗?一个老丁头戴着俩皮球,连个耳朵都没有。不过你倒是把自己画的挺抽象的,特像方块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后来先挂了电话,看着手头摊开的那张他哥画的十分逼真的肖像,看了一会儿,折好了放进柜子里。他带回来的时候是想给战友们展示炫耀下的,结果折好的画纸打开一看,黑色糊成一团,战友们都笑他,说画的挺像的,尤其是颜色儿,郁闷得初七那几天连馒头都多吃了好几个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放下电话,把初七的那幅画又仔细的端详了下,拿笔修了修,又翻出颜料,给那幅画上了色。完成后的画作,还真有那么一点名家大作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题的那句话,在画面上被谢衣用黑色加深了还做了个立体效果,龙飞凤舞的一行字端的是飘逸洒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不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,至少可以保护身边值得保护的人。——初七”

        你以为你是陆琪啊,谢衣一边上色一边抱怨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毕业了,找了份插画师的工作,攒了点钱又跟家里借了点,直接在某个还在开发的偏远地段买了两套对门的小房,一套自住,另外一套算家里赞助初七的,等初七退伍后就转到他名下。在业内有了点名气的谢衣开始涉足最喜欢的漫画行业,居然又运气极好的红了。他开始创作《我的猫》,初七却被家里的电话叫了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的谢衣,背影坚毅得让人仰望,毫无表情的面容却弥漫着挥不去的哀伤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引着初七到病房门口,低声跟他说:“不管奶奶叫你什么,记着,你都应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点点头,答应了,站到奶奶的病床前,弯着腰,俯下身,抚上谢奶奶苍老的手,低声说了句:“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:“是小七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小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七啊……奶奶可想你的大嗓门了,给奶奶喊两声,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拔高了音量,又重新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奶奶,小七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,真是小七啊,还以为谁哄我呢啊……”已经失明的谢奶奶躺在病床上,脸上斑斑点点的皮肤向耳侧垂着,一道道沟壑是岁月给这个老人刻下的永远都不能复原的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奶奶嘟囔了两句,又再次陷入了昏睡中。初七把谢衣叫出病房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,我有三天假,这几天我留在医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也要休息的,我晚上你白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谢衣一句:“奶奶之前叫你什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今天你刚回来,还是先回家休息,有事我会打电话。”谢衣对初七的问题避而不答,把他推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奶奶的精神在初七回来之后渐有起色。白天清醒的时候,初七陪她聊天,喂她吃些流食,晚上换谢衣来照顾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天后初七是从医院出发的,临走的时候谢衣拍了拍他的肩膀,二人心有灵犀般的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回部队没几天就接到了谢衣的电话,说奶奶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难过的事情,透过听筒传递到远方。谢衣觉得开口是如此困难,可还是要让初七知道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说完,电话两端的人陷入大段大段的沉默,寂静的连电流音都没有一丝一毫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,谢衣打破了沉默:“你那时候不是问奶奶叫我什么吗?她说……谢红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仿佛连空气都静默了下来。如果不是这种时刻,初七一定会好好的嘲笑一下谢衣,可是他们实在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就连这样的话,也没有人会再说给他们听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是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,也不能挽留住死亡前的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况他们不过都是渺小的凡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兄弟间最简短的一次通话挂断后,初七翻箱倒柜找出一小块黑布一小块红布,剪成小块叠起来别在胸前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放下听筒,颓然的坐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远在千里之外的兄弟二人,同时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,时间永远持续的前行着,至少在他们的人生里永无倒退的可能。初七在几年后选择了退伍,此时谢衣已成为业内知名的漫画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退伍回来的时候,谢衣刚搬进新房没多久,隔壁初七的房子只稍微装修下,连家具都没有一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你是怎么看中这鸟不拉屎的地段的?”初七回来一周后背着行李卷搬进了谢衣的家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小瞧这里,总有一天鸟会……”谢衣被初七出手狠厉的一个枕头爆头痛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谢衣熬夜赶稿,灯火通明,用来报复一枕之仇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一大清早初七买家具去了。他从谢衣手里敲了一大笔钱,谢衣愉快的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找到个武术教练的工作,老板一开始没怎么重用他,直到每个月的来参加培训的学员数量节节攀升,尤其是女学员,老板才赫然发现居然挖到宝,重金留下初七生怕被人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很快攒够钱还给谢衣,谢衣在铁拳的威胁下,不太愉快的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还是以前,大概谢衣会觉得他们感情怎么就这么生分了。可他现在觉得,他们就像被分割的一块磁铁,曾经是最亲近的人,现在想靠近却只能维持有限的距离。而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,其中一个人回头,还依然是对方的精神支柱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发生什么事……比如谢衣人生中第二次失恋这件事,初七就觉得挺稀奇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会爱得死去活来的,不成熟。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在培训班的教室里坐着思考这件不成熟的事,教室的门轻轻的推开。探头进来的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,初七抬头盯着看了一会儿:“你找哪位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请问是初七教练吗?”对方微笑,像春天发芽的柳枝夏天碧绿的荷塘秋天成熟的麦田冬天无垠的雪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七坐直腰板,也开始了他不成熟的未来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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