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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谢乐】从未(第五章)

五、

        幸好曾有你温暖的心房,还亮着你留下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刘若英《光》

        十年前。

        长影大学表演系的教室一向不拘一格,几条长椅随意的靠墙摆放着。大二新学年伊始,还未接到通告的学生们,以各类优雅的姿势,坐在淡黄色的木板凳上,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知道代沈院长课的老师会是哪个,你们猜会不会是呼延老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个都比沈院长好!表演课哎,要是每次上课都必须画上四条眉毛,我宁可拔秃它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阮,你的眉毛不是早就拔秃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闻人姐姐!”清秀的青春美少女阿阮捂着眉毛,凶巴巴的对着长发清爽的美女闻人羽说,“别说的像你没拔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作为走在街上,平均每人回头两次半的顶级大帅哥,夏夷则对两位颜值颇高的美女,依然保有活泼不做作的性格这件事,既无言,又欣慰。虽然他掩着口唇咳嗽的表达,一般人是听不懂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顶着一头棕色短发软毛,高鼻深目的少数民族同学乐无异,正在虔诚的祷告:“我希望是谢衣老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闻人羽避开了阿阮的袭击,敲了敲他的手说:“无异,别傻了,谢衣老师正红的发紫紫得溜黑,在学校挂个讲师的头衔已经很难得,通告接到手软演戏演到抽筋,怎么可能会跑来教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立即反驳:“谢衣老师人好心好长的帅,唱作俱佳演技派,怎么不可能来给我们上课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前后究竟有哪门子的因果关系啊!

        夏夷则和闻人羽一同扶住前额摇头,对乐无异同学的逻辑思维能力表示前景堪忧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心思神往的对着教室大门小声碎碎念:“我希望是谢衣老师,最好是谢衣老师,一定得是谢衣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教室门口有人停下脚步,乐无异的碎碎念随之戛然而止,他从下往上打量那个身着戏服的男人,直至看清那张脸,才缓了半口气,补上最后两个字,“……老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阮睁大双眼,拍手说道:“小叶子你的咒语真灵哎……我也要试试,我希望——怎么吃都不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止乐兄,你的也很灵……”夏夷则瞄了一眼阿阮盈盈一握的细腰,扶额低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一身戏服的男人站到简易舞台中央,教室内兴奋的喧哗声才渐渐沉了下去,只剩下细微的窃窃私语。男人半弯手肘,如乐队的总指挥般在胸前伸出双手,往下按了按,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浅灰色的长款风衣,白色衬衣外面套着金属色系的马甲,搭着暗金色卡扣的宽皮带挂在腰间,旁边悬着冰冷的金属链。同样浅灰色的礼帽挡住谢衣的额头,他的手上戴着白色手套,右眼挂着欧式风格单片镜,古早又别致。胸前的口袋装饰了金属齿轮,通过一条细长不显眼的白色细链,与单片镜的镜脚相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诸位,初次见面,在下是魔术师谢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单手取下礼帽,放在胸前,弯腰向全班致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假的吧?真是谢衣老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居然都是本音出演,我一直以为是配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声音真好听,人也好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角落里传来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,几秒钟后有不怕死的喊了句:“大魔术师,变个魔术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闻言直身,将礼帽翻过来交于左手,托住帽顶,右手在礼帽边缘旋转一个来回,又探进去,一只白鸽扑棱棱从里面沿着他的手飞出来。他笑了笑,打开教室的窗户,把不住挣扎的鸽子放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全班瞬间沸腾,那位不怕死的同学又喊了一声:“再来一个!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回转身来,脸上的笑容仿若一场欢乐盛宴的前奏。他的大拇指与食指捏住,在礼帽上方挥动数下,一枝盛开的玫瑰瞬间出现在指尖上。他撷着玫瑰走到闻人羽面前,弯腰将手上的花朵递给已经惊呆了的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 班里的女孩子开始高声尖叫,被送了玫瑰花的闻人羽满面通红,举手投足不知如何是好,坐她身边的乐无异倒是非常镇定,出声问道:“喂,闻人,你要不要?不要我要啦。”在一片嘘声里,乐无异挠挠头,“我就是觉得让谢老师久等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见状笑笑,将礼帽戴回,左手从半空抓了一把,又变出一枝玫瑰来,送到了乐无异的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整张脸连同耳朵,像番茄成熟纪录片的镜头快放一般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飙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已经接了玫瑰花的闻人羽,拉长声音说道:“喂~~让谢老师久等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,乐无异窘迫的接下玫瑰。谢衣这才重新回到舞台中央,摘下帽子,正式的介绍自己:“谢衣,本职是演员,兼任长影大学表演系讲师。”他停顿一小会儿,又一本正经继续说道,“魔术师是第二兼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学生们一边笑一边卖力鼓掌,谢衣站在一边闲逸的等待着,直到教室里稍微安静,才又继续说道:“魔术师跟演员的共同点,就是用精湛的技艺,让观众在某一时刻信以为真。当然,我只会这两个魔术,有时沈院长不愿意借我鸽子,就只能演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家在一片爆笑声中心疼起沈院长和他的鸽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我说完了,第一次见面,你们有没有什么想问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老师,你的衣服很帅,我也想做一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跟剧组借的,我会帮你转达给服装师你的钦慕之情的,如果你有兴趣,我甚至可以帮你联系他,他每天都在嘶吼需要大量的劳动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老师,拍戏有什么趣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趣事?自然有。冬天扇扇子,夏天穿皮子,晴天全身淋湿,雨天打俄罗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全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老师,你有没有女朋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问题果然躲不过,各位愿意第三个问已经是法外开恩了。”谢衣假装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每个人都在操心我的终身大事,我今天说了,明天会不会就登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的!”底下异口同声的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那我老实交代,我有一位太太和两位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教室内一片哗然,连阿阮夷则闻人一群人都陷入思索中,只有乐无异死死攥着那枝玫瑰,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,张口说道:“谢老师还有一个孩子,叫豆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衣面上惊讶万分:“没想到这位同学这么了解我。确实,豆豆什么都好,唯独……咳咳,长得不太像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,已经有同学因此反应过来捧腹不止。演豆豆的那个小演员,是圈里很出名的童星,至于太太和女朋友,全看接到的剧本怎么写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给了乐无异赞赏的一瞥,又对所有同学说道:“好了,现在自由提问时间结束,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私下再问我。那么,现在第一个任务,请同学们四人一组,表演喜怒哀乐四种情绪,场景台词由自己定,二十分钟后会请每个小组派代表上来跟我的帽子演对手戏。”谢衣摘下帽子,在食指尖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,随后将其放到舞台中央的道具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衣老师的帽子?!”已经开始准备的某个小组里,乐无异哀叫,“怎么会是帽子啊!我还以为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组的代表已经确定了,乐兄好好准备吧,我们拭目以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啊,夷则说的对,小叶子,看你的了,我反正是演不出来怒,闻人姐姐乐估计有困难,至于夷则嘛……”阿阮眨眨眼睛,下了结论,“面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作为一名准演员,被人叫做“面瘫”确实略有不适,但夏夷则也只点点头,表示附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温和的笑,对,剑拔弩张气势汹汹,对了,哭,哭出来,好,哈哈大笑……要不然傻笑也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咬着玫瑰花,对三个津津有味看戏的家伙怒目而视,口中囫囵不清的说:“你们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!演就演了居然还要我叼着玫瑰,乐一下不就掉下来了吗!”

        总指挥闻人羽摊手:“为了配合你的名字,乐无异,笑了也没什么不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阮扑哧笑倒在长凳上,夏夷则望着窗外假装不认识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磨牙,差点把玫瑰梗咬断,然而他取下花擦掉沾上的口水,又抹了抹旁边的窗台,小心翼翼的把玫瑰花放过去,然后重新准备起另外一套台词场景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每一组的反应,目光却若有似无的,更多的落到了乐无异这一组几个人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切就绪后即将上台时,乐无异心里七上八下,一会儿担心表情不对,一会儿担心台词记岔。谢衣老师的点评温和又中肯,缺点优点一击即中,要是他被老师说的一无是处该怎么办,被偶像打击的感觉他没经历过难道第一次就要这样来临了吗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台上,对着摆在凳子上的那顶礼帽,想露出喜悦的表情来,可整张脸僵硬得像晾了大半个月的煎饼,似乎还带着风干的坚硬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同学,放松一点,不要太紧张。”谢衣低声出言提醒,“融入情景,设想这顶帽子是你很喜欢的一件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老师,等等啊我再试试。”乐无异闭上眼酝酿了一会儿情绪,再次咧开嘴,笑成了一棵熟过火的苦瓜。笑比哭难看大概就是指这种扭曲的表情,虽然不符合题目要求,但外形上倒是很生动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点点头,温和的说:“同学你太紧张了,不然你们组……”乐无异急中生智,连忙拿话阻拦住谢衣换人的冲动:“谢老师,要不然您戴着帽子,我对着您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教室里一片哄笑与窃窃私语中,谢衣彬彬有礼的戴回礼帽,笑着说:“可以,你可以设想在你面前的是一顶巨型帽子。”说罢,还模仿起一顶欧式礼帽的姿态来——一瞬间憨态可掬,引出一片笑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无异他这也算是达成夙愿。”夏夷则在底下悄悄的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轻咳两声,盯着谢衣的脸,往前走了两步,认真的说:“谢老师……我可算找到你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脸上的笑容真诚得如同三月里的风,温柔喜悦又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,像多年以来久而未见的亲人再一次重逢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点头,乐无异继续表演下一个场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好不容易才见到谢老师,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他!怎么可以!”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面向所有同学的表演,全身上下的愤怒情绪如同冒着蒸汽的沸腾的水,仿佛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。原本还有些看轻他的几个同学,一时间都被汹涌澎湃的情绪震慑住,注意力被牵着走而毫不自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谢老师还在……如果他还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转而面对着谢衣的一张脸,兀自沉浸在哀痛中,手与脚在舞台中央变得沉重,连空气都凝滞住了。谢衣屏住呼吸,点头示意可以继续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老师,您,您回来了!您居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刚刚被冻结的空气一瞬间再次恢复流动,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乐无异的脸上清晰可辨。而每一秒的直视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愉悦与悸动,有如初夏绽放的花朵,作为观众,下一秒心甘情愿为它盛开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喜怒哀乐,如行云流水,在舞台上轮转一个完整的来回。

        表演结束鞠躬行礼,刚刚还嗤笑他的同学此时已哑口无言。谢衣第一个抬起双手为这场精彩的表演而鼓掌,带动着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在为他喝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非常好,动作到位,情绪自然,台词里的感情表达以及肢体语言,都更完整的展示了丰富的内心。”谢衣停顿了下,又说道,“我猜想,这个剧情梗概应该是这位同学找到一顶喜欢的礼帽,被人抢走又重新找回的故事。”说完,还不忘重新摆出礼帽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一开始只是不好意思的挠头,随后听到谢衣对故事的概括,瞬间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欢乐的教室里,没有人发觉到,那一枝被小心放好的玫瑰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落到了地上,而它的花瓣红得如同花语一样,满满的,炽热的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衣声音如调过的低音琴弦,低沉而醇厚,他问:“同学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乐无异。”乐无异郑重其事的说道,“我叫乐无异,乐律的乐,居者还私两者无异的那个,无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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